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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

月夜

在鋼筆店選了「月夜」,
那是綠色和灰色混合而成的青色墨水,
月夜,文案寫著:
「有著月光散落夜海的顏色印象」。
捧在手裡,心像點點散落的水滴,
一路,沿著高鐵的軌道,
漉漉地灑回台南。
夜晚的窗景,一片黧黑,
我心一如濛濛的墨田,
在無言的車廂裡,
溫習十月的季候。
這個十月,
多麼豐榮與衰敗的一季,即將遠逝,
對我而言,
是從狂喜到冰冷的一個漫長季節,
心上的秋天來得早,
葉還未落,一切都遠逝了。

我想起周夢蝶的詩〈十月〉

「就像死亡那樣肯定而真實 
你躺在這裏。十字架上漆著
和相思一般蒼白的月色
而蒙面人底馬蹄聲已遠了
這個專以盜夢為活的神竊 
他底臉是永遠沒有褶紋的
風塵和憂鬱磨折我底眉髮 
我猛叩著額角。想著 
這是十月。所有美好的都已美好過了
甚至夜夜來弔唁的蝶夢也冷了
是的,至少你還有虛空留存 
你說。至少你已懂得什麼是什麼了 
是的,沒有一種笑是鐵打的 
甚至眼淚也不是……」


大學時,那麼鍾愛這首詩,
甚至大一時,還以〈十月〉為題,
在師大文學獎撰稿競詩,一舉奪魁,
那首詩,當年被學兄親手抄錄,
多年後,他把抄錄的得獎詩作送給我時,
那是我感恩的一刻,
因為季節的殤,竟有人看懂。

今夜,選了「月夜」,不知為什麼,
覺得那個月光散落夜海的顏色,
讓我想起此刻遠、遠、遠、遠的日本,
一片濛眛的海。

有一年,我曾到日本三重縣,
三重產珍珠,珍珠仰賴海女下海撈揀,
穿著白衣的海女,在我眼前的海船上,
後仰,倒翻,咕嚕嚕沉到深深的海底,
海面上,瞬間一片靜默,
蕩漾的洋水,漾過來、漾過去,
觀賞台上播報氣溫大約七度,
海女,在海底怎麼了呢?
她們沒有氧氣能夠支撐多久呢?
那時,一秒鐘,竟被定格放大在焦慮的等待中,
成為亙古的漫長,
然後,水泡波、波、波地浮動了,
一個、兩個、三個海女,翻出水面,
每個人手上,拿著一顆圓大的珍珠及蚌貝,
她們撥去臉上的水珠,努力地笑著,
看到那一幕,我很想哭,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讓女人去海裡撿拾珍珠是很殘忍的行為。
同行的岩崎雄也先生用生澀的中英文告訴我,
一些關於海女的悲歌…
一段段簡單的故事。
那夜在三重晚宴,
我望著冰冷汪漾的大海,
月光點點灑在海面上,
我的心中卻有說不出的悲梗。

唐代的杜甫,
在那個「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的夜晚,
看著「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有沒有歡喜?
更晚時期的張若虛望向那「月照花林皆似霰」的夜景,
會不會感傷?我無從得知,
我只知,在我手上的一掌墨水,
是一個季節的心事,
那曾經美好,卻又短暫的,
一期一會,零落灑盡,
一如月夜。

回到台南,拿起新購的酒紅LAMY,
在桌案前用「月夜」抄寫著席慕容的詩:
〈請柬—給讀詩的人〉
我們去看煙火好嗎?
去  去看那
繁花之中如何再生繁花
夢境之中如何再現夢境

讓我們並肩走過荒涼的河岸仰望夜空
生命的狂喜與刺痛
都在這頃刻
宛如煙火

月夜,是綠色和灰色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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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這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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