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月,
和多位好朋友在老房子共修一堂《金剛經》,
為了師父前來,
家人總會去買一把鮮花,
一來,共修《金剛經》的當下,
有花香可伴,
二來,鮮花可請師父帶回普賢院,
清香供佛。
這日,師丈去買了花,
然後,又加了一把野薑花,
犒賞自家人,
淨白的花蕊,
如溪水裡綻放的野趣,
陣陣沁人心脾。
清晨醒來,
伏案寫作時,
花香時時讓我停筆,
野薑花,是夏天的回憶,
總能夠在瞬間將我帶回童年。
那時,台中的柳川是一條骯髒的溪流,
溪流上,佈滿違章建築,
我有一位國中同學住在其中一間破落的矮木房裡,
十幾坪大的房子,
擠著一家八口,
五個兄弟姊妹、勞苦的父母,以及多病的老祖母。
我和她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有一次,不知何故,她邀我去她的家,
至今回想,
她應該是鼓起很大的勇氣,
才帶我去她的家的。
陰暗仄狹的小木屋裡,
一如我能想像的:髒、亂,與破舊,
甚至,找不到一處可以坐下來位置,
我們沿著屋子的木梯往下走,
她拉著我的手說:
「我要給你看啦,我的花!種在水裡的花。」
從她手指之處,望去,
我看到一朵朵白色花蕊的全貌,
像一襲白紗,在水中隨風輕盈盈飄逸。
那份淨白,
與柳川惡臭的爛泥,
形成完全無法相應的強烈對比。
但是,水中的花,
好潔白,而且,儘管河水惡臭,
花卻依然是香的。
今天上午俳句課時,
小森老師教了一首《古今和歌集》裡持統天皇的和歌:
春すぎて
夏来にけらし
白妙の
衣ほすてふ
天の香具山
大意是:
當春天過去了,
夏天好像要來臨時,
就會讓人起一件件純白的白妙之衣,
晾曬在天神降臨的香具山,
白色,與綠色,是夏天的顏色,
無比淨潔!
野薑花,就是挺著這樣的身姿,
亭亭在水中,
端莊在案前,
幾十年了,
清新脫俗之美,
一如當初,
芳香亦是。
那一年夏天,
我升上國中三年級,
夏天要結束的時候,
我們開始進入聯考拼搏的暑期輔導課程,
八月底的某一天,
我的同學來上學,
坐在教室的她,沒有書包,也沒有課本,
她的臉是大火炙烤過的黧黑,
頭髮亦是點點焦炭。
她說:半夜裡,有人縱火燒了我們的房子,
一整排都是違章建築,
所以沒有公家單位主持正義,
那一年,我的同學一家人離開台中市,
不知去向。
她轉學後,
有一天,
我跑去已經燒毀殆盡的柳川張望,
屋倒人毀,
整排違章建築的人家,人去無蹤。
從殘木斷牆下,望去,
遠遠地,
有一小簇的野薑花,
還開放著,
靜靜的白蕊,
讓我彷彿遠遠地,
還聞到那股淡淡的香氣。
之後,,
我開始愛上膠彩之父林之助所畫的《柳川陋屋》。
《野薑花的回憶》
https://youtu.be/OPUmWgh5IYo
三月裡微風輕吹 吹綠滿山遍野
雪白又純潔 小小的野薑花
偶然一天沉默的你 投影在我的世界裡
一朵朵野薑花 點綴生命的芬芳
三月裡小雨輕飄 飄過滿山遍野
每一朵野薑花 都是我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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